原标题：守护在“死亡之海”

工人日报-中工网记者 吴铎思 通讯员 武陇慧

门前的大黄狗叫过三声，牧羊人安外尔·麦木提敏早早搬出凳子，坐到了自家院前。缭绕的天难得放晴，太阳一登场就金光万丈，沙尘天后，位于新疆南部的且末天空总如一块空灵的蓝水晶。

安外尔瞅着自家的羊，不时扭头向路口张望。

羊群蹚起的烟尘中，有人赶着羊越走越近。“杨警官，热合麦特（维吾尔语“您好”的意思）！”安外尔热情地打着招呼。

安外尔家在且末县塔提让镇二苇场，这里只有老人一户人家，几天前放羊时崴了脚，吃饭生活就成了难题。想起有次帮忙找羊的铁路民警留了电话，就试着拨了过去，想着兴许能帮帮自己。谁承想，第二天一大早，杨斌和线路民警王刚就专程带来了蔬菜、挂面和一瓶消肿化瘀的红花油。

杨斌是乌鲁木齐铁路公安局库尔勒公安处且末站派出所副所长。2022年4月16日，和若铁路正式开通前两个月他就与战友们来到了这里，共同守护297.8公里铁路线路的平安畅通。

逆向而行

“一场风沙，就‘刮走’几个年轻人。”说的就是且末县。

且末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三面环沙，沙漠面积占全县行政面积的近百分之四十，是国内风沙危害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经历30多年的治沙工程，如今且末虽然已经没有了上世纪80年代沙尘暴起时，即便紧闭门窗，也会遭遇“一碗米饭半碗沙”的窘况。但是在别处春意已浓、繁花盛开的最美四月天里，且末依旧一片灰黄。全年浮尘、扬沙、沙暴、大风日数达146天。

由于地处偏远，气候恶劣，再加上交通不便，这里一度人才流失严重，但凡有点门路的年轻人都跑到外地讨生活。

和若铁路的正式开通结束了南疆且末等5个县不通火车的历史，极大便利了沿线各族人民群众出行和货物运输，带动南疆经济发展，助力乡村振兴。

且末站派出所设立，一群铁路公安民警逆向而行来到了这里。他们不但要尽快适应当地气候环境，建设警营，还要迅速铺开工作。

已经入警28年的所长卫勇长期在南疆工作，恶劣的环境见过太多，但是初到且末的他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来且末当天，沙尘暴就给大家来了个下马威。天突然毫无征兆地昏暗下来，能见度不足一米，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土味儿，刚打扫干净的地面分分钟落下一层沙土，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民警们灰头土脸地在刚卸下车的家具堆中坐着，除了风声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大风一场接着一场，民警们不同程度地出现嘴唇干裂、嗓子肿疼、鼻子流血，声音变得嘶哑……大风不断在考验着他们的意志，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既然无法改变自然环境，那就与它共存吧。扶犁开沟、躬身植树、挥锹填沙、换土选苗……全所民警忙得热火朝天，大家抢着干、比着干，劳动过后，派出所门前一排排整齐的馒头柳延伸开来，缓解风沙。

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情谊

对于民警来说，当地老百姓毫无铁路安全意识的问题亟待解决，牧民祖祖辈辈都是散养放牧，早上把羊群赶出去就不管了，晚上再赶回家，中间羊群是失控的，非常容易出现牲畜进铁路防护网的问题。

所有工作从一张白纸开始干起。

民警来到这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7名干部民警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打印了500份，发放到且末县政法委、综治办、公安局、派出所、警务站及辖区2个镇、3个乡、2个团场的办事人员。

“只要与铁路有关，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这句话，来来回回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开展防诈骗宣传，进行铁路安全教育、消防安全宣传……民警在巡查线路期间除了完成分内工作，还有一项重要内容——加强与村民的沟通联系。

安外尔老人手中的电话号码，就是去年铁路刚刚开通时，他翻进防护网找羊导致列车停车后，民警对他开展铁路线路安全法制宣传时留下的。

从一开始毫无铁路安全意识跑进防护网找羊，到后来放羊时主动远离铁路防护网，再到现在主动帮助民警看着铁路，只要发现有人在防护网跟前放羊就立即打电话“报告”，看着逐渐转变的村民，工作虽然辛苦，但民警们乐在其中。

今年2月份，因村民烧荒导致铁路防护网外燃起8处火点，最近的一处距离铁路仅有8米，干枯的庄稼引燃四周的杂草，火势迅速蔓延，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多亏正在英吾斯塘乡吐排吾斯塘村区段对线路进行安全巡查的王刚及时发现，并通知了相关人员一起才扑灭大火。

平常除了巡逻检查，民警们还要充当临时交警、护送转场的羊群过铁路涵洞、帮助驻守水源井的工人捎买生活用品……严酷的自然环境见证着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情谊。

留在这里守护

初春时节，尤其是东南风刮得最凶的时候，杨斌便带着线路民警王刚和协警艾则买提一头扎进茫茫沙漠中。

大风中，铺天盖地的黄沙聚起，沙子打在脸上生疼，直往鼻子、耳朵里钻。

他们要重点巡查和若铁路依木拉克特大桥，查看防护网内有没有漂浮物，怕风大吹到铁路上影响行车，还要仔细观察防护网是否完整、底部间隙是否过大，周边有无危及线路安全的各类风险，遇见赶着牛羊的牧民还要多说几句不能在防护网边上放牧……

在这号称“死亡之海”的沙海中，除极少量植被外，到处是金光灿灿的沙子，连绵起伏，广阔无际。

踩着松软的黄沙，向沙漠深处的铁路线路走去。两条绿带掩映的铁路，穿越沙漠、戈壁、梭梭，延展至黄沙尽头。举目望去，在阳光照耀下，像一幅巨大而厚重的油画，悬挂在天地之间。 天气说变就变。突然间吹来一股热风，转瞬间，漫天黄沙汹涌而来，如一支旋风兵团将正在巡查铁路线路的民警们裹挟其中。天地一片昏黄，一列火车满载货物，安全驶过和若铁路依木拉克特大桥。线路民警王刚搓搓手，再次查看桥下情况，应急逃生通道门锁是否松动，这才顶着狂风，驱车返回派出所。王刚是所里的线路民警，日常工作里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对从沙漠上跨过的和若铁路依木拉克特大桥进行安全检查。

“天气热了，驴友增多，有些人喜欢躲在桥下生火做饭，容易引发安全隐患。”王刚说，“一阵风吹过，尽管感觉整个人都在晃，但我心里很稳，因为肩上的责任很重。”原本王刚今年可以调回离家近的乌鲁木齐，他说：“我想好了，不走了，就留在这里守着和若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