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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界的“工匠”王佳俊：还是那个默默奔跑的少年

新民晚报记者 吴翔

不久前，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让观众拍手叫好，谁能想到，即使已经荣获“上海工匠”的称号，贵为上海歌舞团首席演员，王佳俊在加盟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之初，也差点被编导彻底否定……25年的舞蹈生涯里，王佳俊总是默默坚守与努力，将一个个困难化为攀向成功的垫脚石。他总是默默奔跑，就像小时候在弄堂里一样，越过泥泞，路过春风。

编导从不留情，在家默默补课

在《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王佳俊扮演的李侠原型是革命烈士李白，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地下工作者。按理说，以王佳俊在上海歌舞团的资历和荣誉，担得起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的男一号。但是对于舞蹈演员来说，任何一台新的舞剧都是全新的挑战，从前的荣光都要放下，重新出发。

“这个剧我们花了4个月的时间闭门创作，每一天的创作都是艰苦的，为的就是要有所创新、打破传统。”王佳俊说。所以，即便是王佳俊这样的“传统”优秀舞者被列入男主演的候选时，一度也没有得到编导的认可。有一次，编导甚至提出想把他给换掉，“你知道编导为了作品好，讲话绝对不留情面的。我作为一名在团的老演员，还是歌舞团的首席演员，心里是很痛苦的。”

遇到问题，沉浸在痛苦中自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王佳俊的努力，有一面大家可以看得到：在排练厅里，即使编导对王佳俊不再那么上心，他也会在旁边一直跟着练习，做不好的动作就反复在教室练，做不好的表情就回家对着镜子练……还有一面大家看不到：他一次走访李白的遗址故居参观，买来大量的谍战书籍，“《风筝》、《悬崖》、《潜伏》……这些谍战片，我也反复在看。”王佳俊说。直到有一天，编导觉得他开始越来越像那个人物了，他才得到了这个舞剧男一号的机会。

通过王佳俊的表演，观众们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英雄，“当时下定决心牺牲自己的英雄，也有爱与怕，也有喜怒哀乐，是因为有信仰在，才能舍弃这一切。”这似乎也是王佳俊对于舞蹈事业的宣言，“我想，这世界上是需要运气的，但是努力更重要，只有努力了好运才会离你越来越近。”

在弄堂里奔跑，在练功房咬牙

事实上，绝不服输，迎难而上，王佳俊从10岁就开始了。当然，一开始也是身不由己。

“小时候，我家就在南京路那边，后来那里弄堂拆迁了，建起了现在的梅陇镇广场。”那时候，王佳俊有很多小伙伴在弄堂里跑来跑去，在下班自行车间穿梭，撞上晒衣服的张家姆妈身后也会引来几句牢骚……“我从小也喜欢玩，但属于比较安静的，只是跟着小朋友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童年的快乐，在王佳俊的记忆中，也就仅限于这样随风奔跑了。9岁那年，他被舞蹈学校选中，开始了专业舞蹈的生涯，“当时爸爸妈妈也是考虑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觉得让我去练练身体也是好的。”先不说练舞有多难，就说封闭式的生活，对于王佳俊来说就是一道坎，“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很多从前在家不用自己做的家务都要靠自己。就算爸爸妈妈在上海，可是学校也绝不会让他们过来帮忙照顾我，一切问题都要靠自己解决。”王佳俊说，“学校管理很严，不能有零食。有时候，真的好想念家里的巧克力。”

再说练舞，对于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王佳俊来说，毫无疑问压腿下腰堪比上刑，“我的同学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很多都有过舞蹈基础。”所以一开始，他的专业成绩总是倒数。好不容易逃回家，爸爸看到成绩单，从来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比别人差，于是在家开始给他“补课”……几十年过去了，王佳俊反而感谢起父母的“绝情”，如果没有他们告诉自己不要服输坚持到底，也就没有后来的《水月洛神》里的曹植，没有《一起跳舞吧》里的浦生……更没有今天《永不消逝的电波》里的李侠。

回首往事，成就你的，都是那些吃过的苦，流过的汗。

也曾经犹豫过，还要坚持下去

“我在上海歌舞团工作了15年。从给歌手做伴舞演员，到有了自己的舞台可以跳群舞，最后能够站在舞台上跳一部完整的长达两小时的舞剧作品，如今在团里已经主演了近10多部舞剧作品。”王佳俊坦言，“这些年，看着身边的同学同事一个个都辞职离开了舞台，我也不是没有动摇过，但一次又一次，我还是留在了这片舞台上。”

很少人知道，舞蹈演员有多累。舞剧《朱鹮》曾经三次赴日演出，其中一次的巡演，王佳俊印象特别深，64天演了57场走了24个城市，最累的是一天演两场连续演四天。“舞蹈演员也不是机器人啊，在外也会生病受伤，但只要能上舞台就绝对克服一切，因为观众的掌声太热烈了，许多观众还会在剧场门口鼓掌欢送我们离开，一直挥手到看不见我们为止，作为演员在异国他乡受到这样的欢迎，心中是温暖的。当我站在国际的舞台上，代表着中国当下青年艺术工作者形象的时候，我为作为一名舞蹈演员而感到特别骄傲。”

学习新的舞蹈也是有压力的。“我和朱洁静从舞校就认识了，合作了那么多作品，在学习新的舞蹈时，还是要互相迁就。”王佳俊说。那一年，王佳俊进入《一起跳舞吧》剧组时候，朱洁静已经先进组，掌握了动作要领，“她依然不厌其烦地帮我排练动作，一次又一次才让我快速融入剧组。”如今，王佳俊也把这份耐心延续在排练厅，“现在团里需要培养新人，女主角都是年轻的90后，我主演的十几部舞剧，经常要换女主角，每一次都要和她们反复磨练，才能达到舞台上的默契。”

如今，王佳俊还是继续每天从早上9点开始练功，一直到晚上10点结束工作。压腿、下腰、旋转、跳跃，这些基本训练每天都要进行，且跳多久就要练多久。有句话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三十五岁的王佳俊因为练功腰膝都有伤，平时生活根本不敢用力。“这十多年不仅是汗水和泪水的付出，这十年付出的是我们舞者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王佳俊相貌英俊，至今还是单身，“以前爸妈也催我，现在也理解我了，也就不再催了。也许等我退役了，我就可以有时间考虑个人的事情了。”

记者手记：一路奔跑

“我是来自上海歌舞团的一名舞蹈演员，这是我第一次不是用肢体来表达我的想法。舞蹈不是手舞足蹈的娱乐，它也可以是教育，因为我们表达的都是爱、和平、理想……”这是王佳俊在荣获“上海工匠”称号那天，站在台上说的一段话。

舞蹈，是无声的诉说，身体，是最真实的表达。

几年前，第一次在电视节目《舞林争霸》上看到这位颜值在线，身材挺拔的王佳俊。本以为这个80后，见惯了大场面，一定潇洒健谈。直到那天在《永不消逝的电波》的化妆间采访遇到他，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位安静的舞者，不善言辞默默付出。元旦前，电话找到他，他正在机场准备去外地演出，在电话里，王佳俊说“然而不管科技多么先进，时代如何变化，做一名舞蹈演员需要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却一点都没变。”他总是这样不是在跳舞，就是在去跳舞的路上。

在舞台上，每一个潇洒轻盈的动作，都需要演员在排练厅里千锤百炼，流汗甚至流血。练功房里，一个人对着镜子旋转，承受着寂寞与孤独。1984年出生的王佳俊，这一跳就是二十多年，与同龄人相比，他没有经历过排练厅之外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回忆单调甚至有些枯燥。一个无声的舞者，身上的伤痕就是他最大勋章。

在王佳俊的舞蹈里，藏着他走过的路，流过的汗。（吴翔）

（原载于2019年1月2日《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