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运史上的名人】

原标题：从长辛店走出的工运领袖史文彬

在中国工运史上，史文彬这个名字，与长辛店铁路工人运动和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密不可分。

史文彬，1887年生于山东省青城县（今高青县）史家村一个贫农家庭，他是中国共产党创建初期的第一批产业工人党员，北方早期工人运动的领袖，历任长辛店铁路机厂工人俱乐部委员长、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成员、京汉铁路总工会副委员长、全国铁路总工会执行委员、党的六届中央候补委员。在党的六届四中全会上因反对王明的宗派主义活动，受到打击、排挤，被开除出党。1931年夏，离开上海返回山东青城县。1941年和中共清河区委接上关系，1942年冬，病逝于八路军淳化镇后方医院。他为中国工人阶级的解放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建立了不朽功勋。

革命思想日渐萌芽生长

1921年，史文彬到京汉铁路长辛店铁路机厂，当了铆工场的白铁匠(钳工)，加入了产业工人的行列。

长辛店铁路机厂，创建于1901年，是法国、比利时管辖的京汉铁路机车修理厂。建厂初期，有工人300多人。工人们在洋人和大小工头的统治下，过着极其悲惨的生活。

史文彬入厂后，由于为人忠厚，办事公道，技术熟练，说话又很有条理，深得工人们的敬重和喜爱。在军阀混战的年代里，天灾人祸不断发生，长辛店大街上经常有扶老携幼的灾民过往。这勾起了史文彬对昔日苦难生活的回忆。他经常和工人们议论，怎样才能使天下的穷人有饭吃？怎样才能使工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正当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一批准备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于1918年夏，来到长辛店铁路机厂半工半读。青年学生向史文彬传播先进思想。他从学生那里知道了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消息，脑海里掀起了巨浪，革命思想日渐萌芽生长。

1918年11月上旬，毛泽东来到长辛店铁路机厂，看望湖南勤工俭学的学生。他深入车间了解工人的劳动条件和生活状况，并和史文彬等工人促膝谈心。毛泽东的谈话，使史文彬受到很大的教育和启发。

1919年，五四运动在北京爆发。曹汝霖的女婿、长辛店铁路机厂副厂长刘家骥，反对工人参加反帝爱国运动，并扬言“谁闹事就开革”，激起了工人们的强烈反对。史文彬和几个工人、学生一起，拿着钳子、大锤、铁铲等工具，抬着煤油桶，到刘家骥住宅，点着了刘家大门。从这次惩办刘家骥的斗争中，史文彬看到了工人阶级和学生团结起来的力量。

6月3日和4日，北京军阀政府逮捕了近千名爱国学生。消息传到长辛店铁路机厂，史文彬等人马上带领几百名工人、学生，到长辛店大街上游行示威，支持学生们的正义斗争。这是长辛店铁路机厂的工人第一次上街游行，它显示了中国工人阶级的力量。不久，史文彬等工人又组织了提灯游行，继续声援北京学生的爱国反帝斗争。

在五四运动中，北京大学涌现出了以邓中夏为代表的一批初具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1920年4月，他们打着北京大学平民教育讲演团的旗子，来到长辛店铁路机厂进行演讲。受到史文彬、王俊等先进工人的热情迎接，并组织工人听讲演。讲演团还和史文彬商议了进一步加强联系的办法，并决定在铁路机厂找一间房子，作为讲演和进行其他活动的场所，在长辛店铁路机厂开辟了北方早期工人运动的重要据点。

1921年5月1日，长辛店铁路机厂1000多工人隆重举行纪念五一劳动节大会和长辛店铁路机厂工人俱乐部成立大会，史文彬当选为工人俱乐部（工会）委员长。会后，工人们高举着“劳工神圣”“八小时工作”“一小时学习”等标语牌，到大街上游行。史文彬和大家一起，边走边唱着劳动补习学校教员们编写的歌曲。雄壮的歌声，震荡着古老的长辛店小镇上空，预示着红色风暴即将兴起。游行完毕，大家三呼“劳工万岁”后散会。

1922年夏，史文彬等人领导工人痛打并赶走了翻砂场一个欺压工人的工头邓长荣。邓长荣被赶走后，俱乐部威信大大提高，百分之七八十的工人参加了俱乐部。史文彬和其他委员们在邓中夏的指导下，抓紧时机，培养骨干，准备迎接新的更大的战斗。

“八月风暴”中成长为北方早期工人运动的著名领袖

1922年7月，中国共产党通过劳动组合书记部，提出了以要求承认工人有集会结社权、同盟罢工权、八小时工作制为主要内容的《劳动立法大纲》，号召工人阶级积极参加劳动立法运动。史文彬等人带领工友向厂方和北京铁路局局长赵继贤，提出以增加工资、改善劳动条件为主要内容的9条要求，并要赵继贤迅速答复。但呈文上交一月有余，赵继贤仍拖延不办，引起工人极大愤慨。工会委员会立即作出决定，再通知赵继贤，限3天内答复，如不答复，就采取最后手段——罢工。

8月10日，工会又发出宣言指出，长辛店的工人因深受一部分厂长工头的欺凌痛苦，要求革除无端虐待我们的“五强”，这5个人平时对工人的欺骗、体罚、克扣等恶劣行为，罄竹难书，不驱逐他们，工人们永无安宁之日。到了23日，赵继贤还在观望。根据这一形势，史文彬在当天晚上主持召开了俱乐部委员和积极分子会议，邓中夏也到会指导。会上，史文彬布置了罢工事项并提出了要求，他郑重地说：“明天的事，不要担心，咱们是一定要胜利；要给他们那伙东西看看咱们工人的骨头。真要有人牺牲了，将来子孙后代会纪念这个人的。”

8月24日上午，罢工的笛声响彻长辛店上空，货车、客车一律停驶，车间的工人全部停产。罢工的阵势把洋人、厂长和大小工头吓得龟缩在屋里不敢出来。

长辛店工人罢工后，京汉铁路中段、南段的工人也相继举行了同情罢工，南北交通完全中断。陇海、津浦等铁路工人马上拍来声援电报，京绥、京奉、正太铁路工人派代表前来慰问。他们一致表示：“三日内如不解决，亦当随之以一致罢工。”

赵继贤害怕罢工风潮扩大到全国铁路干线，遂于26日通知工人代表赴京谈判。经过斗争，迫使赵继贤答应了工人提出的条件，其主要内容是，开除“五强”之一的郭福祥，其他人查实后处理；从9月起工人每人每日加薪水一角，二年以上的短牌工人，一律改成长牌工；工人因罢工、集会受伤者，在患病期间，不得罚款、扣薪水。罢工取得了胜利。

史文彬在“八月风暴”中，成长为北方早期工人运动的著名领袖。

领导京汉铁路“二七”大罢工

受“八月风暴”的影响，京汉铁路沿线各站，先后成立了16个工会。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的倡议下，1923年1月，各站工会代表在郑州召开会议。代表们认为，各站工会组织已经成立，成立京汉铁路总工会的时机已经成熟。会议决定成立筹备会，杨德甫被推举为委员长，史文彬、凌楚藩为副委员长，项英为总干事；还拟定了总工会章程，决定2月1日在郑州正式举行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

1月底，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负责人罗章龙、史文彬和各地代表先后到达郑州。但是，1月28日，郑州铁路局长突然率领武装警察多人，到筹备会宣布吴佩孚电令，禁止铁路工人于2月1日在郑州开会。1月30日，吴佩孚又召集工人代表到洛阳计议。筹备会决定派史文彬、杨德甫、李震瀛、李章焕、凌楚藩前往谈判。1月31日，吴佩孚对代表们说，京汉铁路员工都是我的部属，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我一向视部属如子弟吗？郑州是军事区域，现在时局不静，岂能开会……

史文彬等5人当即驳斥：成立总工会是工人的权利和自由，根据《劳动立法大纲》规定，人民有集会结社的权利，成立总工会已向京汉铁路管理局备案，得到了许可，又在报纸上登过声明。

吴佩孚威胁说，你们若是非要在郑州开会不可，那我就对不起。5位代表见吴佩孚这种态度，立即退出会场，火速赶回郑州向筹备会汇报。筹备会最后决定，不顾吴佩孚的干涉，总工会成立大会如期于2月1日在郑州举行。

2月1日清晨，郑州军警荷枪实弹，沿路排列，如临大敌，全城戒严。代表们不顾敌人的威胁冲进会场，举行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会上，史文彬当选为副委员长。会议结束前，史文彬、康景星、施洋等人登上讲台，振臂高呼“京汉铁路总工会万岁”“强权无公理工人要自由”等口号。

为了抗议吴佩孚破坏总工会成立，为了工人阶级“争人权、争自由”，京汉铁路总工会党团于2月1日晚召开紧急会议，决定2月4日中午，举行京汉铁路总同盟罢工。代表们迅即离开郑州，回去组织领导罢工斗争，总工会迁江岸办公。会议决定立即成立总罢工委员会，统一指挥罢工行动。全路的罢工委员会由杨德甫为委员长，凌楚藩、史文彬为副委员长。决定长辛店罢工负责人为吴雨铭、史文彬。

会议一结束，史文彬、王俊、陈励茂马上登上火车返回长辛店铁路机厂，立即召开了工会委员会议。史文彬向大家介绍了郑州的情况，他说：“自从1921年工会建立以后，两年来声势越来越大，工头总督们是打着的就服，撵着的就跑，连路局也不敢说二话。工人们也觉得铁路上的事自己能当一分家了，不料想吴佩孚在郑州公然动刀动枪解散工会，这真叫人忍受不了！”“这次要不然就是妥协，要不然就是胜利。可是这回的胜利，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军阀再用什么手段，谁也不敢保险。这形势不能不想到。”接着他们研究了长辛店罢工计划、罢工命令和注意事宜。

2月4日，罢工的笛声响了。工人们马上停电停水，中断通信，熄炉灭火，丢掉铁锤，放下锉刀，涌向娘娘宫，参加3000人的罢工誓师大会。史文彬在会上宣布了总工会罢工宣言。接着他说：“民国约法上说人民有集会结社之自由权，工人亦为人民之一分子，何以我工人无之！语云：‘不自由，毋宁死’。我们要争我们的自由，争我们的人格。我们要与侵略我们自由的人宣战！一切行动均听总工会的指挥。”工人们听了史文彬慷慨激昂的讲话，情绪十分高涨，决心为自由而战。接着，纠察队员高举“月牙斧”跑到火车站阻拦南来北往的军车、货车、客车，工人们手拿旗子、木棒、铁锤在工厂内维持秩序。有的工人还把《京汉铁路总工会全体工人罢工宣言》《敬告本路司员》《敬告旅客》等传单张贴在厂房、车站。

与此同时，保定、正定、石家庄、郑州，江岸等地在12时前，都相继罢工。京汉铁路像断了脊骨的长蛇，僵死在大地上。

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使帝国主义和吴佩孚大为震惊。5日，帝国主义驻华公使团召开紧急会议，要北京政府尽快使用武力解决罢工。赵继贤马上限令长辛店铁路机厂工人12小时内复工，如不复工就解押出境。面对敌人的威胁恫吓，史文彬等人在一起商量对策，于6日再次发表宣言，申明“在罢工事件未解决以前，除了听总工会的指挥，别的什么全不知道，这是我们至死不变的信条。”

6日深夜，吴佩孚调来两营部队，包围了长辛店铁路机厂，逮捕了史文彬、吴雨铭、陈励茂等11人，关押在长辛店火神庙兵营，准备天明解押保定。

7日晨，1000多工人聚集在火神庙兵营门口呼喊：“还我工友、还我委员，再不放人就冲进去！”军警立即向工人开枪，继之马队赶来，横冲直撞，造成工人5人重伤，4人死亡，轻伤无数。

长辛店惨案发生的同时，郑州、石家庄、江岸等地罢工工人，均遭吴佩孚的血腥镇压。被杀害者40余人，伤者数百人，投入监狱者40人，被开除、流亡在外者1000余人。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被查抄，工作人员被通缉。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二七”惨案。

“二七”惨案发生后，长辛店机厂工会委员会在北京发表了《敬告国民宣言》，向全国各界发出电报，控诉赵继贤枪杀葛树贵、吴祯的罪行和非法逮捕史文彬等11人的罪恶行为。中共北方区委还组织了长辛店机厂的工人到北京、天津以及津浦沿线的济南、泰安等地，宣传长辛店惨案的真相。当时国会里有正义感的议员，到长辛店看了现场回来后，也发表宣言，指责政府不应当用对付强盗的办法来对付工人。除此以外，日本、朝鲜的劳动同盟也发表了宣言，支持工人的正义斗争。在国内外广大人民支持下，京汉铁路大罢工一直坚持到2月9日。

为工人运动两次入狱无所畏惧

1923年2月7日，史文彬、吴雨铭等11人被军警押解到保定，投入保定军政执法处牢房。在监狱中，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史文彬毫不屈服。他还经常找战友谈心，鼓励他们坚持斗争，表现了共产党人无所畏惧的坚强意志。

由于党组织的营救，全国工人、学生和国际工人阶级的声援，曹锟、吴佩孚不得不于1923年7月，将史文彬等人由军法处转到保定第二监狱。在第二监狱里，史文彬和康景星成立了党组织。他还通过各种途径和全国铁路总工会干事王尽美取得联系，继续关心工人的斗争。

1924年10月，冯玉祥发动了“北京政变”，推翻了曹锟、吴佩孚的北京政府，并把自己的部队改为国民军。11月中旬，我党利用冯玉祥同情革命的有利条件，与冯玉祥取得联系，把史文彬、康景星等人从保定第二监狱救出。史文彬出狱后，代表“二七”战友，专程到天津面见了北上的孙中山。此后，史文彬被我党分配到保定火车站从事秘密工作。

1925年1月，党的四大召开，对恢复和发展工人运动作出了明确决议。为了迎接革命高潮，2月7日，全国铁路总工会第二次代表大会和京汉铁路总工会恢复大会，在郑州举行。会上，史文彬当选为京汉铁路总工会副委员长，并担任全国铁路总工会委员。

会后，他回到保定，加强对工人运动的领导，健全工会组织。不久，党任命他为保定市委书记。为了纪念二七大罢工两周年，他在全国铁路总工会出版的《“二七”二周年纪念册》上，发表了题为《为“二七”死于忠义的工友二周年纪念放声一哭》的文章。文中写道：“我们正在纠合全国劳动阶级，重整前所固有精神，来与军阀、资本家、帝国主义者及反对、破坏我等团体的败类血战！我们必须誓死前进，以做‘二七’诸烈士的继续者！”充分显现出史文彬不畏强暴和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

京汉铁路总工会恢复后，在五卅运动和省港大罢工的有利形势下，全国铁路总工会为了总结工作，继续奋斗，于1926年2月7日，在天津召开了第三次代表大会。史文彬在会上当选为执行委员。在他回保定途中，因工贼告密，在北京被捕，判刑4年，随后解押张家口监狱。他利用劳动机会，托人给张家口工会捎信，不久被张家口工会保释出狱。出狱后，史文彬继续在京绥铁路从事铁路工人运动。

遭王明迫害被开除出党

1927年7月15日，汪精卫发动反革命政变，国共合作破裂。史文彬根据党的指示，转入地下坚持斗争。翌年初，史文彬进入上海，从事党的地下交通工作。

1928年6月，党的六大在莫斯科召开。由于史文彬在工人运动中的卓著成绩，被缺席选为候补中央委员。

1931年1月，在上海召开的党的六届四中全会上，王明等人进行宗派活动，史文彬在会上和王明等人进行了面对面斗争，受到王明的打击排挤，在同年6月被开除党籍。6月下旬，史文彬带领妻子儿女，秘密离开了白色恐怖的上海，带全家返回故乡青城。

1941年春，八路军地方部队，在距青城县20多里远的邹七区、长六区一带抗击日军。史文彬得知后，于同年下半年，冲破日军几道封锁线，来到了邹七区，终于找到了八路军清西分区部队负责人李曼村（开国少将）。史文彬诉说了自己的经历，要求参加革命工作，请他们向上级反映。随后，李曼村向清河区委作了汇报。清河区委用电报向山东分局、党中央查询。中央回电说：“确有此人”，并指示：“先将史文彬从家中接出，送医院疗养，待机转送延安”。

1942年冬初，史文彬到清河区委联系工作，途中忽得急病，至博兴县境时，病情加重。清河区委得知后，马上派区委秘书主任王默林前去料理。王默林看到史文彬病情严重，随即把他护送到淳化镇行署医院治疗。5天后，因病情急剧恶化，抢救无效，史文彬病逝，终年55岁。

1984年春，中共山东惠民地委、惠民行署为了悼念我党早期党员、北方早期工人运动的领袖史文彬，在滨州市惠民地区烈士陵园，举行了史文彬骨灰安葬仪式。

（叶介甫）